知所从来，思所将往

知所从来，思所将往

——陈振波《追寻诗的踪迹》读后

近日，诗学研究专著《追寻诗的踪迹》由漓江出版社出版发行。该著分为诗歌文化研究、诗歌流派现象研究、诗人个案研究和诗学探微四个部分，逻辑缜密，思维清晰，自成体系，深入浅出，有助于诗歌写作者、研究者等读者群体了解中国当代诗歌概况及其源流、脉络，从而更好地处理诗歌与传统、诗歌与文化、诗歌与生活等的多种关系。

作为广西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作家和评论家，该书作者陈振波最开始是以其智性与抒情并重、朴实与浪漫兼具的诗歌作品在文坛崭露头角的。在写作《追寻诗的踪迹》这部诗学研究专著时，他已进行了多年的诗歌写作实践，亦具备专业且高规格的诗歌理论学习经验。在该著中，他放眼全国甚至国际，以一种慧眼独具的历史意识和全球化视野，梳理了影响中国当代诗歌发展的几个关键点，试图厘清其与时代、个人和世界的深刻关系，观点独到而客观，思考深邃且独立。

在该书中，陈振波以学术随笔的形式展开阐释与论述。以一句“‘大一统’思想……是中华民族对理想世界的向往与升华，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向心力和号召力”开宗明义，从五帝时期部落的冲撞与融合、夏商朝对大一统的迈进、周时期“大一统”思想的初步形成、“大同小康”的建构与“大一统”的正式提出，谈到中国古代抒情诗的本体论形态，他认为，由于中国古代抒情诗的创作必然要受到儒家传统的影响，“那些真正抒发个人情绪与生活的诗歌则成为异质文化形态”这一观点大胆而新奇。在此基础上，陈振波进一步提出，调整诗歌的审美规律和外在社会的功利性目的，成了诗歌得以继续的条件，也成了诗歌写作不得不克服的内在困难。如他所言，中国历代诗人找到了一条独特的道路：通过描写物转而描写内心，有时甚至不直接抒发情感，而只是单纯写物。由此，“意境说”与“情景交融”的观点出现。随后，他把视线转向后现代语境，重点谈及中国第三代诗歌，分析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诗歌的断裂性与连续性，提取其间较有代表性的诗人诗作的深层含义，从而进行阐释。而很多时候，比诗歌如何写作更重要的是诗歌如何诠释。陈振波援引伽达默尔、海德格尔和张隆溪等诠释学大家的理论和观点，既提出了疑虑，亦做了思考，对文本阐释进行了有益的钻研。

中国当代诗歌流派的评价，特别是“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立场”之争，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陈振波另辟蹊径，深究“知识分子写作”诗歌批判精神的流变和培育；谈及“民间立场”时，则从“民间立场”提出以前的民间叙述谈起，逐步剖析“民间立场”的诗学内涵和艺术特征。他还对研究中国当代诗歌重要选本《中国新诗年鉴》（1998—2010）的编选机制与诗学形态嬗变之间的关系进行细致的观察、挖掘和深入思考，凸显了中国当代诗歌的民间化、风格化和多元化。多元化容易造成诗歌阅读过程中的“不懂”现象，对此，陈振波不禁思考：到底是写诗的人、诗歌本身还是读诗的人出了问题？比如，既定的思维模式使“诗”与“非诗”难以界定；又比如，对待诗歌传统的态度影响着对当代诗歌的理解；还比如，诗歌本身的开放性和多义性，召唤着不同读者对其进行各种各样的阐释……陈振波认为，合格的诗人和诗歌读者应以足够的耐心思考诗歌的内涵，保持视野开放和心态宽容。唯其如此，高质量的写作与阅读才有可能完成。

诗人个案研究这一部分对个案的选取巧妙而有代表性：李叔同承继了中国古代文学传统，且善于吸收和转化外国尤其是西方的优秀成果；戴望舒在诗歌创作和诗论上均有所建树，表现出本质主义倾向，而又认为诗应因情感的抑扬顿挫而随物赋形；芒克对诗歌和生活的双重探索，使其叛逆的主体形象得以树立，并建立了自己的时间意象群，以一种创造性的直觉展示了诗意生活的自在状态；法国诗人克洛代尔通过谛听和静观，以猎奇者和局外人的姿态去“散步”、去探寻，塑造了他眼中的中国形象，可供多重解读。陈振波显然认为，他们对中国当代诗歌各自有着隐秘而重要的影响。

以上三个部分，显示了陈振波对中国当代诗歌的“知所从来”，即对中国当代诗歌之所以发展成如今的样子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最后一章《诗学探微》则通过对诗歌的意识和诗歌与存在的探讨，“思所将往”，即对中国当代诗歌今后的发展提出了有针对性和可实践性的建议。

譬如，陈振波认为，为了使诗歌更具品质，应该对诗歌的各种用词保持慎重、警惕，这有利于让诗歌回到真实，而更重要的，是忠实于社会的反崇高表达，是提供思想史判断。譬如，对于由来已久的口语写作，应注重其本质化倾向，避免口语化过度而成为语言垃圾，等等。甚至对于标点符号这一较少诗写者和诗读者关注的细枝末节，陈振波也用了一定的篇幅去论说，只因他认为，一首诗的标点符号和这首诗的节奏和情绪应该是相协调的。韩东说，诗到语言为止。陈振波则说，诗歌不相信语言。这并不意味着诗歌应当抛弃语言，而是诗歌应对语言有所怀疑和警惕的意思。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综上，《追寻诗的踪迹》这部诗学研究专著显示了作者陈振波对中国当代诗歌现象的深刻洞察，他从多个角度深入，抓住关于诗歌若干问题的核心，并从实际出发予以分析。可以说，该著具备较高的参考价值，为广大诗歌写作者和研究者提供了启发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