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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们的博物馆

2025-05-11   来源:贵港新闻网-贵港日报   作者:文/图 潘大林  

这里的“我们”,有两层含义,一是指称广西,二是指称贵港。指称广西,是因为它的名字就叫广西博物馆;指称贵港,是因为它其中有不少文物,特别是不少文物精品是来自贵港的。因而说我们的博物馆没错。尽管我早就想去看看它,却一直不得其便。40年前虽然去过一次,但距离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得连它到底有哪些值得一看的东西,都记不太清楚了。

再次参观的机会来了,并且是潘家兄弟潘汁副馆长全程陪同。他的解说既提纲挈领,又翔实严谨,既诙谐活泼,又深入浅出。我们大为惊叹,称赞他说得比一般解说员好多了!他莞尔一笑,说自己是馆里的一号解说员。我们乐了:这么说来,其他解说员应该都是你的学生!他依然微笑不答。

参观是从广西古代文明开始的。广西的古代文明从哪里开始呢?它在中国古代文明里又有着怎样的地位?潘副馆长给我们提出这个问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都听你的吧。”我们说。

广西古代文明,是从右江河谷开始的——兄弟副馆长开始了他的说辞。到目前为止,百色右江盆地经科学考古,发现了上百处石器遗址和石器分布点。经科学挖掘20多处,发现和采集到的石制品达3万多件,这些史前遗址主要沿着右江河道两岸分布,一直延续到下游的郁江、西江,贵港也有大量的分布。

尽管创造这些文明的古人与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们是最早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从这些遗址里发现的百色手斧,直接动摇了“莫氏线理论”在国际学术界的统治地位——莫氏线理论,是上一世纪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家莫维斯根据他的考古发现,沿着欧洲、近东、西亚以及印度半岛所划的一条石器技术分界线,认为在这条分界线以西是一个含石器手斧的阿舍利文化圈,以东则是没有手斧的“文化滞后的边缘地区”。据右江河谷的考古发现,我国著名的古人类学家、考古学家裴文中教授下了这样的断语:“中国可以成为世界上古人类学研究的中心,广西壮族自治区是中心的中心!”

广西的远古人主要靠渔猎、采集为生,他们将食用过的螺蛳壳丢弃一旁,形成了大片贝丘遗址。馆里有一面墙,镶嵌着大量万年以前的螺蛳壳,惊得外省博物馆来参观的人大叫:你们广西人太奢侈了,一下子就将那么多的史前文物嵌到墙上去!随着新石器时代的到来,广西进入到稻作文明时代,种植能喂饱自己肚子的植物,无疑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说明广西人在远古时代就没落后于他人。到了3000年前的青铜时代,生活在八桂大地上的西瓯和骆越人,便开启了与周边和中原族群的交往、交流和交融。

眼前就是“我们”的文物了!几个精美的青铜器列成一排,我认出来,那都是一级文物的铜钫、蒜头扁壶和环耳杯形铜盖壶,旁边的文字说明他们都来自我们贵港的罗泊湾汉墓。关于1976年那次震惊考古学界的考古发现,我抄了展板上的一段话:“1976年在贵县发现的罗泊湾一号墓,是目前广西发掘的最大的一座汉墓,其墓葬规模之大、随葬品之精美、文化信息之丰富,在广西乃至全国汉代考古中均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该墓共出土铜器、铁器、漆木器、陶器、玉石器、纺织物、植物果品等1000多件随葬品。”——这些东西,后来有28件被评定为一级文物,其中的翔鹭纹大铜鼓,出土的时候还金光闪闪,带着壮美奢华的气息,周遭还刻着一圈羽人竞渡的图案,气氛热烈而祥和,引人遐想。因而它毫无悬念地被评为国家文物的最高级别:一级甲等文物。

我们广西馆有两件一级甲等文物,另一件还在后面。潘副馆长故意卖了个关子。

接下来,看着身边的文物,尽管精美绝伦,但我心思只落在是否出自贵港上,对其他文物一下少了许多兴趣。

这匹来自贵港的大铜马,绝对是我心目中的“王者”,在我看来,甚至给它个一级甲等都不过分。看看它那1米多高的身躯、高耸的头颅、直立的耳朵、浑圆的眼睛、张开的嘴巴和高昂的颈项,我似乎听到了它那声震长空的嘶鸣。低矮的高鼻牵马俑跪在它的马蹄旁,满脸谦恭畏葸,反成了它的奴仆和陪衬。与馆中展出的另一匹出自西林县的鎏金铜骑马俑相比,无论形体、姿态、动作还是气度,这匹大铜马绝对是碾压式的存在。我以为,即使与甘肃出土、后来成为中国旅游标志的马踏飞燕相比,它也是不遑多让的。

贵港出土的一级文物大铜马

还有那2010年出土自贵港梁君垌14号汉墓的大陶船,流畅的船身、层叠的船舱和众多的乘客,坐着这样的一条船,沿着海岸线航行到东南亚或者印度、中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在内陆河道上,就更是一帆风顺了。

还有那罗泊湾汉墓出土的黑地橘红纹锦,为黑色麻线和橘红色丝绒交织而成,被确认为广西考古出土最早的锦。图版上复原的单综织机和多综滑框织机图样,似乎为秦汉的古县名“布山”找到了另一种答案。秦汉的贵港同时还是岭南漆器的制作中心,展出的漆桶、漆盒等漆器,至今仍漆光明亮,溜滑如新,保持着2000年前的精美模样。至于众多的青铜镜、提梁壶、铜樽、铜钟、铜勺等器物和众多陶楼、陶屋、陶牛、陶猪、陶鸡、陶鸭等随葬品,无不印证了广西博物馆原馆长蒋廷瑜在他所写的《布山考》中的论断:

“布山在今贵县不但文献有据,而且为大量的考古材料所证实,从贵县汉墓出土文物丰富多彩的情况来看,至少从秦末汉初起,这里就是一个人口集中、经济文化都很繁荣的地区。其中一些大墓,厚资多藏,显然是当时富贵人家和郡县官吏的墓葬,如果附近没有郡县设置,简直是不可能的。考古调查也证实,在与墓群只有一水之隔的郁江南岸,确有汉、晋城址遗存。隋以后墓葬很少,这同文献记载废县的史实正相一致。相反,在桂平县境,至今发现汉墓很少,不像是自秦至隋七八百年间设有郡治的地方。因此,我们可以说,秦代的桂林郡治在今天的贵县而非今天的桂平。”

已故的广西师范大学钟文典教授在他主编的《广西通史》中也持这样的观点:“据目前发现的考古材料看,贵港市郊附近已发现几百座西汉时期的墓葬,说明这里至少从汉初起就一直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另外,在贵港城郊的罗泊湾发现的一个汉初南越国时期的大型木椁墓中,出土若干件上面带有‘布山’字样的器物,更直接说明布山县即在今贵港;又结合历史文献考察,布山之名首见于《汉书·地理志》,它是汉武帝平南越时所置,而据前述罗泊湾木椁墓年代,可知布山县并非汉武帝时所置,而是沿袭南越国时期的旧县而来。又据《史记·南越列传》和《汉书·两粤传》载,南越国时有桂林郡监,可知其时沿袭秦桂林郡不改,故南越国时的布山县应是沿袭秦时的旧县而来。”——我不是考古专家和历史学者,在此只是援引他们这些专家学者的结论而已。

罗泊湾汉墓还出土了7名少男少女的人殉,说明岭南地区还有人殉制度的残留。墓中有许多随葬品基本与广州南越王墓等同,无不说明墓主身份的高贵,至少在贵港当地是等级最高的。

眼前是一尾闪闪发亮的银制摩羯鱼,这便是区博中的另一件广西一级甲等文物,说起它的发现经过,潘副馆长为我们叙述了一个传奇故事——

1991年底,南丹县广播局职工在南丹小场乡附城村拉要屯一座叫虎形山的山上植树。正准备收工时,忽听一声脆响,泥土中一个陶罐被敲破。大家好奇地围上去,从破损的陶罐里掏出了12件精美的银器。其中,一条活灵活现的银鱼令在场的人惊叹不已。这就是摩羯鱼,它其实是一件酒器,所以又称酒船。

和摩羯鱼一起出土的,还有碗、碟、匜等银器,也都十分精美,经考证,这批银器均为宋代器物,并且是当时南丹州向朝廷进贡的贡品,极有可能是在上贡的路上被人抢劫了,然后埋于路旁,最后侥幸留了下来。摩羯,又名摩伽罗,本是印度神话中水神的坐骑,因而有鱼的身体。鱼美人就来自摩羯,是天象十二宫之一,称摩羯宫,其头部似羚羊,身体和尾部像鱼,佛教用来比喻菩萨以爱念缚住众生,不到圆满成佛便终不放弃。又因摩羯以肉济人,后来成为佛教圣物,于唐代即已传入中国,顾恺之的名画《洛神赋图》中,就出现了摩羯的形象。南丹这条摩羯鱼全身船形,前面像羊头,上面长着一只犄角,双翅高扬作飞翔状,尾巴向后翘起,身上的鳞甲錾刻得很精细,简直美得不可方物,令人惊叹,因而成了国家一级甲等文物。

1971年出土于合浦望牛岭汉墓的铜凤灯,则是区博的另一件镇馆之宝。这件长42厘米、高33厘米、宽15厘米的青铜制品,以其造型优美、结构独特、功能别具的设计,在区博中同样有着重要的地位。它燃烧时,可以将蜡炬的烟灰通过凤嘴进入颈部,达到凤的腹腔并溶入水中,起到消除污染、净化空气的目的。而收藏于柳州柳侯祠内的荔子碑,因文章作者是韩愈、书写对象是柳宗元、碑文手书是苏东坡,这集中了唐宋八大家中三人的“三绝碑”,馆中展出的尽管只是拓片,但也因其珍稀而成了二级文物……

东坡手书荔子碑拓片

流连再三,观赏再三,赞叹再三,听了一堂高端的广西文化发展史大课,一下间有一种其腹果然但又意犹未尽之感。我以为,这样大开眼界的启蒙,每一个对广西和贵港历史有兴趣的人,无疑都应该来感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