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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崩之约

2024-07-14   来源:贵港新闻网   作者:陈秋娟  

2016年夏天,我所在的单位作为全市双拥模范共建成员单位之一,与当时驻贵123师某部开展军民共建活动,晚会筹备过程中,我认识了当时专门负责控制音响的阿杜。班长阿杜是贵州人,清晰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脸上的皮肤经过平时各种野外驻训已经不似他这般年纪应有的光洁了,这点和其他士兵没有多大区别。排练期间,杜班长亲切地称我为“娟姐”。

2017年10月,已经好久不联系的杜班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从西藏背崩乡休假回贵港看我。背崩?背崩在哪啊?怎么说是休假回来了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怎么去了西藏?

这一年,“6·18中印洞朗对峙事件”发生。针对这一起损害中国领土主权、威胁中国安全的行为,中国本着最大善意,保持高度克制并迅速表明态度且划出底线。事件发生后,我边防部队作了适时调整,在全国征集思想政治过硬、军事素质好的军人补充防卫。征集令发出后,杜班长因各项指标优异,在师部里脱颖而出,赴藏履职,被分派到的地方就是西藏林芝地区墨脱县的背崩乡。

背崩乡隶属于西藏墨脱县。没去过背崩的人,从地图上很难寻找出准确地址。在杜班长的指引下,我开始了无限的向往:一是杜班长和他所在的连队常年在或绵长软润的草甸、或棱石怪出的石滩、或静谧无人的湖泊、或闷热无比又毒蛇蚂蟥频现的原始森林、或地势险峻的雪山上巡逻,这是怎样的艰难巡逻之路?二是背崩乡除了常住的珞巴族外,还有些居民身份证上民族一栏印的是:其他,这个其他又是什么呢?这些都让我迫切地想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于是,我带上刚高考结束的侄女,立马和杜班长约好:去背崩。

飞机降落在林芝机场,又转车去往背崩途中的纳麦村。清晨,我问杜班长为什么要选择远离家乡?他说:“既然参军了,就想要真正地去守一次边疆。这次征集让我实现了愿望。”这一年,我给杜班长的军旅年度词是:豪情壮志。

漫步在纳麦村的山间,道路两旁伫立着许许多多年代久远的参天古树,树上枝桠错落,长满了苔藓,那种沧桑感,绝不是我们在上下班路上凭意念就能想象得出来的美。古树下,众多的腐叶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类似蘑菇的东西,旁边还有许多漂亮的野花。杜班长告诉我,有一些像蘑菇的植物其实就是松茸,鲜松茸在当地可以卖到100多元钱一斤,到了大城市,就得好几百了,能给当地居民带来不少收益。出发西藏之前,我就知道杜班长常年四季都要在边境线上巡逻,会经过不少原始森林。于是,我好奇了。

“阿杜,你们平时巡逻穿过那些原始森林的时候,不是也一样会遇到松茸吗?是不是可以随时采摘啊?发财啰!”我问道。

“是会遇到松茸,但是,我们主要的任务是巡逻,除了加强警惕外,还得注意防滑防虫防毒蛇,不会在意松茸的。”阿杜神情淡定地说。

只见他掏出手机,一张他用皮带捆着另一名战士的腰牵着他艰难下坡、行走在茂密森林里的照片赫然在目。

“这是在干什么?”我一头雾水,不是巡逻吗?为什么要捆着战士的腰呢?

“这是我们巡逻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累垮了,我也累,但是,必须牵着他,不能让他停下,更不能休息。一旦坐下来,或许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是老兵们告诫我们的。”阿杜一脸无奈地说。

另一张杜班长和战友们在密林河边沙滩上的照片从他手机里滑出。“咦,这里风景不错,有沙滩、有清水,好像还有瀑布,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风景呢,这儿适合露营,浪漫极了。”我一脸的向往。杜班长摇摇头说:“走到这里,已经极度疲倦,哪有心思欣赏风景,只是想如何完成巡逻任务,不让印军踏入我们的山河半步。”顿时,我噤若寒蝉。是啊,他们有他们的使命,哪怕风景旖旎、景色迷人,都不会让他们分心,哪里可以逗留,哪里必须急行军,这才是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太苦了。”我喃喃自语。

“解放军在边境巡逻,或许就如同我们在家里打破碗一样,再平常不过了。”侄女在旁边轻声地说道。

继续往下翻,一张大雪中艰难行进在高山上的照片映入眼帘:左边是悬崖,右边是积雪厚重的高山,斜度看起来足有70度。战士们背着过肩的沉重装备,右手拄着木棍,沿着右边的陡山艰难行进,走的是或许都不能称之为路的路,感觉只能放下半只脚,用来盖背包的白色塑料薄膜随风吹得老高,稍不留神或者脚下一滑,再或者一阵大风起,极有可能人和装备就灰飞烟灭,这场景,用“命悬一线”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危险。这些娃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啊?假如他们的父母看到这一幕该是怎样的心疼!此时,真希望战士们脚下没有那么多的苔藓,希望他们脚下的冰不滑。

纳麦村后山的那片森林在野花的陪伴下,清风摇曳,是那样安静祥和。但因为有了杜班长的那些故事,我又觉得纳麦村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村里的人也都是普通人,但人人都在拼命地发着光,温暖着身边的人。边境线上的解放军守护的就是这样一群爱他人也被他人爱的中国人,他们感到欣慰无比,他们身上的干劲就如同身边波涛滚滚的雅鲁藏布江一样,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最终,我们来到了背崩。

如今,离开背崩好长一段时间了,但依然能清晰地记得背崩乡革命烈士陵园里那一座座坟墓上刻着的年龄:19岁、20岁、22岁……以及我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