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是一碗白酒
我的记忆是一碗白酒
盛满田埂旁漫步的江水
村庄沉默着老去,留下波纹的痕迹
山川之上,无数棵种下灵魂的树
以厚重而参天的姿态,领着我们回家
粮食是记忆的肉身
每一寸土地都孕育出丰满硕大的心灵
尘土之下,窖池勾勒骨骼的模样
孩童的歌声与花香鸟鸣
渗透入静谧的泥窖
勾兑成一缕缕夏夜的清香
如果时间是蒸酒的甑桶
母亲早就将我的语言和呼吸嘱托予自然
万物与我同生长,酿造一世的醇厚
白酒如水般亲和,包容所有静默与嘶吼
然而如此浓烈,捂热寒冷的躯体
假设时针的圆盘比地下河的流速慢
那些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酸的甜的苦的辣的
往事或者情感,都将在岩溶地貌里混合,于闷热的遗忘中抽离
成了味蕾绵甜,捂热肝肠的舒香
或者我的结局是撒入江河
那么,便能够拥有归期
柴火燃至天明
在时常昏暗的岁月,柴火紧贴地面向天空照明
后来人们将木柴砍细,塞进炉灶里
像火车刺破隧道浓稠的黑雾,不由分说的
抓一把木屑,和半张报纸
这样才足够热闹,因为下一刻
就要与火苗狂欢,哒哒哒
火光摇曳是巨龙的狂舞,冲向炉膛
星火跳跃,它们
烧出轻盈的炊烟
烫出木炭的红骨嶙峋
捂出欢腾的水和米饭的香
柴火添了又添
我们取暖,照明,以及生存
炉灶用一生的时间
在每一个昏黄的季节
燃起黑夜的太阳
河边女人
新妇,老妇
她们用担子挑起两桶
或者用手提着一桶,满满当当的衣裳
蹲在桥头河边
后背露出衣尾以下、裤头以上的腰间
双手搓洗,过水,拧干,然后提回家晾晒
这是每日必须完成的仪式
女人像河
包容许多,许多
烂掉的菜叶、油腻的碗碟、污渍的衣裳,还有
两岸群山的沉默
河像女人
哗啦啦地劳动,干净利落
平静的镜面之下孕育鲜活的生命
河的怀抱里,孩子和游鱼一起长大
女人对着河面骂人,骂男人,也骂女人
而河只是听着,把语言和声音收藏
然后继续赶路
无从知晓
它将到哪里去
因为每一次遇见都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