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每年追着看十几部大戏的“戏迷”,我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舞台剧免疫。直到上周,走进大将学校礼堂,看了这群师生自导自演的音乐剧《甜蜜蜜》——没有绚丽的舞美,没有机械舞台,甚至演员的服装都是日常制糖工装。可当最后一粒糖晶体在舞台上化作星辰时,我发现自己竟和台下800多名观众一起,跟着剧情红了眼眶。
一、没有滤镜的表演,反而更接近真实
当灯光亮起,舞台不过是一方铺着粗布的木质平台,演员们素面朝天,连粉底都盖不住晒脱皮的鼻梁。可就是这样一群“非职业选手”,硬把制糖工人的酸甜苦辣演得让人信服。记得第三幕《糖厂萧条》,饰演何欢老师的钟柳青老师,用布满老茧的手掌颠勺的动作,分明是三十年在实验室练出的肌肉记忆。当她在蒸汽弥漫中嘶吼“生活虽苦,人间有糖”,台下有人偷偷抹眼泪——这不是表演,是糖业人用三十年青春写下的血泪史。
最震撼的是群舞《雨夜前行》。没有专业编舞的复杂走位,二十多个学生穿着沾着糖渣的工装,踩着暴风雨的节奏,把“探路→寻路→出路”化成肢体语言。当领舞的姑娘因为雨水溅进眼睛突然流泪时,整个剧场寂静得能听见糖晶体在幕布上凝结的沙沙声——原来最动人的舞台故事,恰恰是职业教育的真实注脚。
二、糖晶体里照见的职业教育突围
这部剧让我想起在北京看过的某部大制作历史剧:三百万搭台的紫禁城,演员却对着提词器念台词。而在《甜蜜蜜》里,制糖专业的学生们用扳手、锤子变成打击乐器,把实训课的“糖度测量误差控制”编成了RAP唱段。当舞台突然亮起手机电筒组成的“糖霜银河”,我突然懂了什么叫“职业教育的美学”:它不靠LED屏堆砌科技感,却能用糖渣在地面拼出非遗技艺的基因图谱;它不请明星唱咏叹调,但制糖师生原生态地唱出《甜蜜谣》比任何美声都直击灵魂。
剧中让我破防的细节比比皆是:
何欢老师面对学生的放弃,蔗农不再种甘蔗,糖厂一家接一家地倒闭时,她依旧坚守,当舞台剩她一个人的时候,比任何剧本更震撼;
学生演员在谢幕时,大声地唱着;我满怀期盼不停寻找,春去秋来糖的样子我知道。
甘心青涩就这庶样很好,甘心煎熬就要庶样的味道。
最后全体演员深深鞠躬的时候,糖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这哪是舞台表演?分明是糖业人在教我们如何把日子过成诗!
三、职业教育的甜,是带着茧子的浪漫
走出剧场时,听见两位白发老人讨论:“这剧比春晚小品真实,比《觉醒年代》接地气。”突然想起剧中那句台词:“没有经过重重磨难的甘蔗,是提炼不出世间最纯净的糖……”中国百年戏剧史上,从《茶馆》的一桌两椅到《窝头会馆》的市井烟火,真正动人的永远是“带着伤疤的浪漫”。
这群师生用糖业人的血肉之躯,在舞台上熬出了一出最甜的戏:没有替身演员,他们自己就是糖厂子弟;没有替身道具,他们拿实训课的糖渣当传家宝。当教育部大奖证书和白糖的清甜同时出现在礼堂后台时,我终于理解何为“双高计划”的深意——职业教育不是培养流水线上的零件,而是锻造能把技术变成信仰的文化传承者。
后记:糖霜里的教育哲学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摩挲节目单上的一行小字:“甘蔗不经过压榨,会甜吗?人生不经历磨难,会有意义吗?”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职业教育的终极浪漫:它不追求镁光灯下的完美无瑕,却敢把带着指纹的糖晶体搬上舞台;它不计算文化品牌的ROI,却能让制糖在年轻人手机里裂变传播。或许正如剧中那锅反复煮的糖浆——真正的职业教育,就是要煮出能黏住时代记忆的甜。
(作者为贵港市戏剧曲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