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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关于大藤峡的故事

2024-10-20   来源:贵港新闻网-贵港日报   作者:全丽冰  

听母亲说,我们家亲戚特别多,因为我姥爷先后娶过三房媳妇,我姥姥也先后嫁过三个汉子。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姥爷在黔江上漂一条木船,从碧滩,经渌水冲,到桂平县城休整,再沿郁江漂到大湾,把姥姥以及与姥姥异父异母的两位姨妈接到了一个曾经十分繁华的小集市——碧滩圩。

姥爷凭一条小木船贩卖西山茶叶先于乡邻过上温饱日子,他常常教育一大家子,说勤劳的人不论住在哪里都不会穷。

母亲就是姥爷娶的第三房媳妇、姥姥嫁第三次时生的,属于老幺,得到的宠爱最多,需要回馈的人情往来也最多。

母亲幼年到老年,先后在碧滩、大湾、南木、蒙圩居住过,因姥爷、姥姥去得早,那些远远近近亲亲疏疏的老姨、老舅、老表们就靠母亲去走动了,走得最勤的还是她自小生活的碧滩圩,母亲说,她喝得最多的是碧滩到桂平城区这段黔江的水,大藤峡的水。

当然,也是因为大藤峡,让她吃了很多交通不便之苦。因此,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从一开始征地,她就是最支持的一个。

母亲说,喝着大藤峡的水,念的是血脉亲情。这是姥爷传下来的家风,母亲又给传了下来。

我在随母亲走亲戚中,曾无数次坐船往返于桂平和碧滩,常常是从老街码头上船,上船我就睡觉,一觉醒来就下船徒步到亲戚家,尽管年幼不懂欣赏风光美景,但走动次数多了,碧滩圩古朴的老屋、老人、老传统至今留在记忆深处,大藤峡沿途山水峭壁也自然熟悉,孩童的故事里也多了几分对山水的敬畏。

参加工作之后,又数次坐船游览大藤峡,山一直在,水一直在,我的敬畏之心也一直在。每次都会想起仓央嘉措那个美好得令人落泪的诗句:“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是的,眼前是十八湾清溪峡谷,头顶是碧空烈日,我来或者不来,美景都在。

这次,是我第N次游览大藤峡,这个广西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熟悉,不承想,给我的感觉竟然如谜一般,真要写点什么的时候才发觉笔拙词穷。

两岸青山,美景难分;一江秀水,渔鱼多欢?

听着导游口若悬河讲述黔江与浔江、郁江三江汇流的历史、文化与渊源,眼前延伸的景致除了两岸礁石岩巉、险滩急水,还有生命的潜藏以及被河流所滋养的风情万种。

记忆里,在弩滩老舅家,村民们到江边挑水的场面是那么的壮观。排列有序的鹅卵石梯级,长长的,从村口的大树根一直延伸到江水深处,像一排巨大的琴键任人叮咚按着,你一挑,我一挑,清凌凌的江水一路淋洒到每家每户院子里的大水缸。老舅自小住在弩滩,一肚子大藤峡的人文故事,他自称是个资深的大藤峡人。夏日的村子,绿竹密林,阳光婆娑,四下阒静,这是老舅家给我的印象。

记忆里,在峡江村老姨家,孩提的生活是那么的清晰。去江边洗衣、洗菜、游泳或者杀鸡、杀鸭、杀鱼,看着江岸勒竹林的竹笋在雨后冒尖,没几天就可以挖回家炒腊肉,脆脆嫩嫩的香味至今在舌尖萦绕。老姨嫁到淳朴的壮乡,热情好客,让我们在走亲访友时少了点芥蒂,多了份自在,走动自然就多了。

记忆里,这山,这水,以及与这山水相牵的风物是那么的美好。山里的石头房子、热闹的甘王庙会、有树蕨守护的雨丝洞,以及侯大苟在碧滩都城聚众议事领导农民起义的故事,都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同样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有那一抹一抹的温暖。1999年夏末,我们十多个同学组队去大平山野营,在桂平老街码头上的船,沿江欣赏了大藤峡风光,在碧滩下船再坐班车进入大平山,扎帐篷在小溪边,深夜遇暴雨,溪水上涨,我们个个如落汤鸡,连夜去敲山腰一户人家的门,老婆婆给我们煲了一大铁锅的红薯,又煮了一大镬头玉米粥,那一刻满心是感动。在徒步回码头的时候又迷路了,走到岔路口,向赶山的老公公问路,那一刻又感觉多么的温暖。回家与母亲提起,她竟然还能说出老婆婆叫什么名字,说是她孩提时的伙伴,曾经一起数次坐船往返于大藤峡,带着各自寻到的山货出桂平卖。

记忆里,我们与大藤峡的那些过往是那么的悠远绵长!随着母亲年龄渐老,与我那些老姨、老舅、老表们走动渐少,亲情越来越模糊。直到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开工建设,似乎又有了新的牵挂。

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征地拆迁与我那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姨、老舅、老表们息息相关,他们有觉悟高热情配合工作的,也有感情深舍不得离开的。母亲比较开明,一个一个打电话,用贫瘠的语言与他们解释“靠山靠水”不如“守望青山绿水、创造金山银山”的大道理。

在得知倔强的小舅不配合工作组时,母亲又打电话叫住在金田的老姨丈出面给他说道说道。

老姨丈曾亲历金田水库泄洪抢险,三江水怒带来的灾害,他感受最深,他的话语一掷千金。他给我们讲述了抢险全过程,说那年雨季特别长,三江水满,浔郁大地群山饱胀、植被疏松,水库水位越来越吓人,眼看着距离坝顶0.7米、0.5米、0.3米……在垮坝前一刻,命令,转移,排洪,洪水从坝口飞溅而出,裹挟着树枝、杂草,肆无忌惮地涌向村镇,庄稼被淹,房屋进水,来不及撤离的村民抱着木桶在水里沉沉浮浮……屋门板冲没了,猪牛没了,淮山没了,种的庄稼全被冲走了。洪水过后,家里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听完老姨丈的描述,小舅后知后觉般认识到了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的重要性,后来参与了拆迁工作,每天开心的样子,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顺应社会发展所获得的幸福感。

这几年,我们用最普通的老百姓的眼光一路关注着大藤峡的变化,从围堰、截流,到左岸泄水闸、船闸、副坝的建设,水位越来越高,甘王庙拆了、弩滩水文站拆了,红石滩淹没了、碧滩淹没了、鱼王石淹没了,小时候烧烤过的地方、青年时恋爱露营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了,母亲来往了大半辈子的碧滩老家成了永远的记忆。

大藤峡起义的烽火硝烟仿佛还暗藏在两岸青山深处,碧滩都城的辉煌却成了永远的历史,但大藤跨江昼沉夜浮渡人过往的故事继续在传颂。

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在2023年全面竣工,工程的防洪、航运、发电、水资源配置、灌溉等将会发挥最大最明显的综合效益,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藤峡变成风光迷人的风景区,大藤峡的形象始终没有离开前人为我们设定的范围——广西“小三峡”,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一张最响亮的名片。

你看,移民新村建好了!空闲时,泡一壶西山绿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透过花草树木,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造化。

你看,大坝建好了!曾经的魔鬼航道,摇身一变,成了黄金水道。

你看,在大藤峡上空盘旋的鸟儿多么快活!它们知道,这里的丛山和碧江都是它们的快乐王国!

岁月变迁那么快,峡水流觞那么慢。大藤峡似乎在悠悠述说着浔郁大地千年的历史和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