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一句话，丈母娘与媳妇同时掉落水，你先救谁？第一次问，你是听了，听不进去；第二次问，也听了，很快忘记了；第三次问，也听了，心才动，动的原因，不说也尴尬，说出来也尴尬，因为自己不会游泳。不会游泳也没关系，可你偏偏出生在海边，不会游泳骗谁？

读大学时，全班同学游泳，就你在岸上。第一次说自己病了，情有可原；第二次说自己没心情，有人怀疑你失恋了，失什么恋，你根本没恋爱。也难怪，这时代没浪漫的人，你就孤独好了。第三次，自己不去了，像是那一片海，不属于自己。可那一片海，是故乡的海啊。

有电话打入，你是应了，答非所问，再次听到“我是你妈”时，你愣了一下，回过神说，妈，你掉海了？这一问，自己也觉得可笑，爸妈打鱼为生，掉海里也不怕，爸妈是怕你掉海了，会马上赶来救你。

你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爸妈突然出现在身边，梦想变成了现实。你一身湿，不是海水，而是梦中吓出汗水。本来知道你出生在海边的人不多，这下全知道了。被揭短有不快乐，也有快乐的。女同学中，有个叫海青，你处在被揭短的漩涡之中，像是溺水。海青让各位男神女神放过别人，积德行善，谢了。面对这些一脸坏笑的家伙，除了爸妈，忽然有人心疼一下，心里有了温暖。

工作以后，你与海青同在一个单位，是命运也是缘分，当你正想向她表白时，意外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其实也不意外，这么漂亮这么能干，又出生在大城市，回头率高不说，到哪里都是焦点。她的男朋友，绝对是各方面条件好的人，才能与她匹配。你像是正想游泳的人，下水的机会没了。别人溺水，你溺在岸上，一个永远的旱鸭子。

爸妈爱你，从来不让你沾水，像爸妈打鱼，你十指不沾水，把你打出个大学生，比打鱼还高兴，手舞足蹈，爸说，我的渔网好。妈说，是我手势好。她一针一线，多少个日日夜夜，手指头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现在还疼。

爸妈溺爱，你才不会游泳。

爸妈掉海里，不用你救，你掉海里，爸妈救你。

你没有见过海青的男朋友，他是大学生，不同你们一个大学，不同一个专业，海青给你说过，男朋友与你的长相很像，不同的是，一个张扬，一个安静。也许她是网络小说看得太多，工作之余给你讲故事，她愿意说，你愿意听，百听不厌。她从来不带男朋友到单位，也不见男朋友来找她，也许有她的原因，你没问，应该说的时候会说，相信有遇上的那一天。

你想象过那一天，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遇上的。

海青在单位请了几天假，说是与男朋友去看海。去哪里看什么是别人的事，你不方便问，也不好意思问。那几天，上面也有台风的消息，许多渔船也靠岸了，还去看什么海。

你是后来才知道，海青与男朋友是偷偷跑出去的，风浪来了，却是很刺激，忽略了危险，灾难就来了，他俩虽是在礁石上，一个巨浪过来，男朋友推了她一把，她躲避了，男朋友却让风浪卷了下去。

海青发觉不对，就对岸上呼救。

爸妈离那里不远，听到叫声，沿着岸边奔跑而来，把她救了，海里还有一个，爸妈又马上赶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男朋友，爸妈一辈子是喝海水的，年纪大了，体力一天不如一天，爸妈把她的男朋友弄上了岸，做了人工呼吸，还是不行，她的男朋友又是泥土又是水，长得像你，也许爸妈急了，也许爸妈慌乱，以为是你，两个人惊了愣了，然后大喊大哭。

海青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听到爸妈叫她的男朋友，不是男朋友的名字，而是你的名字，她才打电话给你。

你跌跌撞撞回到家，那时候台风没了。

爸妈看见你，三个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虚惊一场，吓坏了爸妈。爸妈也遗憾救不了海青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一下子公开了，原来是市长的儿子。

那几天，海青精神恍惚，你看着有点不对，所以一直跟着，一时想不开，她真的跳海了。你来不及多想，跟着也跳了下去。

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沉下去……

有海巡艇发现了你们，才赶来救了你们。

你跳什么跳？海青醒来了，你也醒来了，她抱怨起你来。你也不是救她，脚一滑，自己也掉海了。她的爸妈也来了，妈呀！你的脚再次一滑，不过不是掉海，而是掉在地上，她的爸妈，原来也是董事长。

她的爸妈问你，你是……

也许是海青要报复你，她说，他是市长儿子。

你急忙说，不是，我是小渔村的，渔民的儿子。

刚巧，有市电视台记者采访医院，记者听说了，一边录像，你是躲开了，海青却对记者问什么说什么，把你救海青的事，拍成新闻，当晚在电视台上报道了。

失去儿子的市长一夜白了头，突然看到活着的儿子，立即问了情况，赶到医院，根本没有细看，看到你就往身上扑，躲了几次，最终躲不了，还是让市长抱着，挣扎了好几下，挣扎不开，就由市长抱着，市长一边痛哭，一边说，儿子，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就是生命这玩笑不能开，你就是再喜欢玩，也不要忘记回家。

市长！

还叫市长？

叫爸！海青说，跳都敢跳了，叫一声爸，有这么难吗？

你迟疑了一下，仿佛是海青推了你，你不是掉海里，而是掉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叫了一声“爸”，声音小了一点，市长没听到，让你再叫，一狠心叫了，叫了别人一声爸，生平第一次，比跳海难度更大。

市长应了，应得满脸泪光。

市长要回市政府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像马上换了一个人，说，儿子，好好陪着海青，不要辜负一个好姑娘。

什么？

你得对她负责！

奇怪的是，原来苦着脸的海青笑了，笑得你莫名其妙。

市长走了，海青的爸妈也要走，海青的爸妈也说，小子，我女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海青的爸妈不说不会放过你，而是说他俩也不活了。你这海一跳，跳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对，如果是推，还好一点，你觉得是她踹了一脚，你才掉下去的。

年轻人身体好，没几天，你们就出院了。

你要回家，海青非要跟着，你不让，她就拿出意外吓唬，你也只好依了。

爸妈见到海青说，对不起你了，姑娘。

为什么？

我们救不了你的男朋友。

不，你们救活了市长儿子。

怎么回事？

你赶紧说，爸妈，市长当我是他儿子了，这怎么是好？你们不会不要我吧？

哪有爸妈不要自己孩子的。

海青说，你撞什么不好，撞市长儿子的脸，这是命。然后，海青又对你爸妈说，我能叫你们一声爸妈吗？

孩子，你没有爸妈？

有。

那为了什么？

问你们的儿子。

儿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没有。

还没有？你为什么救我？

我们儿子救你？

我跳海，你们儿子也跳海。

海青跪下说，我叫了，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爸妈连忙扶了一把海青，多了一个女儿，也是美好事情，海青脸红了说，不是女儿，我要做你们的儿媳。爸妈笑得合不拢嘴说，行。

又是电话，让你与海青回去。

海青只说了一句，使命。

原来粤港澳大湾区，要建设一座港珠澳大桥，你们的单位是重点建设单位，你与海青被市里点名，参与设计施工。

市长叫了你。

你到了市长办公室，叫了市长。市长说，还叫市长？你说，我真的不是你儿子。市长说，抱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我的儿子，不是扯我的耳朵，就是捶打后背，更重要的是，我儿子身上，没有鱼腥味、大海的味道，大海的儿子才有。

海青也来了，她倒不客气，叫了一声爸。

市长应了。市长说，海青叫了我，你更应该叫我。

为什么？

这是使命。

市长站了起来，往窗外望去，大街上，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你看到了市长的那一头白发，鼻子一酸，叫了一声，爸……

市长说，我的儿子回来了。

大湾区的海很大，大到海的呼吸，世界也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