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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眼睛

2024-06-21   来源:贵港新闻网-贵港日报   作者:甘智勇  

窗子就是老屋的眼睛。父亲在世时,经常为其细细地擦拭,窗子便显得更加干净明亮。可父亲一过世,老屋突然变老,我们也极少回去居住,窗台慢慢堆积了灰尘,蜘蛛在上面来来回回地织网,窗子似乎患上了白内障,老屋顿时变得呆滞迟钝。

窗子,它给我的童年装上了一双奇思异想的翅膀,让我仿佛看到了更为广远的世界。在每个窗子里看到外面的景色不尽相同。四堂哥家窗子外面,有一条悠悠的碧溪流过,“斜月满窗,谁唤起,数声啼鸟隔溪闻。”一读到如此清新的词句,总让我想起四堂哥家的老宅。

我家的窗子外面,是一条窄窄的幽巷。巷子旁边,有芭蕉、梅树、竹子……更远一点,有杨桃、龙眼、荔枝……村中央有一口池塘,一到六月,荷花便争先恐后地开放。村头的白沙江两岸,有蛙鸣十里的稻田。有时我会痴痴地想,这窗子的尽头是在哪呢?稍大一点,我走出村子,看到了一条笔直且悠长的公路,两旁都是高高的阔叶树,枝叶缠绕,幽深而旷远。这让我再次生出许多遐想,公路的尽头又在哪里,还有什么美丽的景色?

六岁时,我因生性顽皮,与小伙伴爬上一辆运沙的木板车,小腿不慎夹在了车轮中,弄得很长一段时间走不了路,每天只能待在屋里。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我伤心不已,蓝天、白云,甚至那弱不禁风的芦苇,它们都拥有春天,而我没有。每天都是母亲背我上下学,回到家后,母亲就把窗子打开,让风和阳光进来,让我感受到屋子里有暖暖的春天陪着自己。母亲还购买了《小王子》之类的童话书给我读,并教我背一些诗词,如:“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这些诗词让年幼懵懂的我感知到外面世界的美好。

以前,我总觉得窗子只是一个建筑构件,有通风、纳凉、采光的功效。人过中年,忽谙古人造窗之妙,它浑身都透射出美学的光芒。且不说沈佺期的“山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单是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够我们玩味再三了。

“窗”作为一种意象走进了诗人们的视野,被注入了开阔的境界和独特的文化内涵、审美价值。在他们眼里,“窗”成了观云赏月的一个审美通道,成了安放心灵的渡口。它能把斜风细雨、绿水青山尽收眼底。它让我们懂得:只要我们心胸广阔,窗外的世界就足够辽远。

临近中秋,我总会想起故乡的窗月,总想起袁枚的名句:“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这意境多美啊!我的家乡是江南以南的一个小山村,没有“月照一天雪”的景观。走入社会多年,历经诸多磨难后,我认识到花好月圆是人生,风雨兼程也是人生。童年时我很讨厌芭蕉夜雨,现在却满怀禅意,盎趣顿生。推窗望去,雨打蕉叶,摇曳婆娑,滴答有声,绿意依然……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些风雨。那年春节,一场来势汹汹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让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临窗而居。窗子见证了许多世事无常,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人生永远不容许我们只做一个旁观者。

去年冬天,我回到老家,看到窗外梅花怒放如旧,而物是人非,不禁潸然泪下,填了一阕《浣溪沙·忆双亲》:“窗外梅花开几分,乡思入骨倍销魂,一年何日得闲身?帘卷幽香蝴蝶梦,万千红紫碾成尘,更怜花底少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