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老师讲故事】旧少年

周五恰好是农历七月十四，是我们地方一个特殊节日，一群“六升七”的学生刚刚参加完初中军训回来，一路兴高采烈地回小学校探望我。

“老师——”说话的少年嗓音变粗了些，脖颈晒得蜕皮，红黑间错，倒像古铜器上的包浆。懂事的孩子们还买来果冻、奶茶和王老吉，我问他们哪里来的钱，他们说家长给的。

按照世俗的惯例，这个传统节日不那么适合待客。但是我推迟了下班，与这些孩子聊了起来，聊初中升学，聊高中升学。恰好我的一届学生在今年高考了，谁考多少分，优势科目是哪门，去了哪所大学，我列有表格，用PPT播放，告诉他们从数据看，哪所高中的高考上限与下限大致在哪，引导他们定下目标高中，一下子仿佛又回到课堂上。

他们说起初中的种种，声音渐渐扬起来，七嘴八舌地，像一群雀儿炸了窝，一眨眼，天就黑了。有三五个家长在群里焦急地问：“聊好了没有，天已黑了。”我便把临时起意准备的写有“大吉”“心想事成”“顺利”等字的红包和金色水性笔送给孩子们，祝他们升学快乐，说回到家记得写日记给我，就结束了这短短的相聚。

走出校门，月亮已升起，到处弥漫着过节的烟火气。

周六上午，学生陆续提交了日记。日记是用手机拍来的，像素不甚高，墨迹模糊。有个句子写“蓝天化成海水”，这比喻好得叫人心悦；另一个句子写“激动的心始终红”，七个字劈面砸来，竟似看见一颗心在纸页间怦怦跳动；我递红包的动作被称作“圣光显影”，金笔成了“金花闪闪的功德”“见笔如见您”，笔是金笔，人是旧人，墨迹里竟能长出思念的根须来……

教育原是生命与生命的彼此照亮，我站在童年的尽头，目送他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而他们回头留下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成了时光馈赠给我的收获；不必急于花开，不必追问果实，只要有一缕思念生根，一段记忆发芽，教育的意义，便已在这无声的土壤中，静默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