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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钻天杨

2025-01-05   来源:贵港新闻网-贵港日报   作者:安武林  

钻天杨是世界上最高的树吗?

很小的时候,望着街道两旁的钻天杨,我好奇地在心里问自己。

一年365天,我多少次惊讶地望着钻天杨呢,记不得了,至少上千次吧。除了每天上学,放学,只要我离开家门,都要与它相遇。

童年,少年,它陪伴我,或者我凝视它,至少上万次,十万次,都不止吧。统计的数据是干巴的、苍白的、抽象的,但要与我联系在一起,它就是有血有肉的。

也许,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多年后,我翻阅资料,才知道我们县很早就是全国绿化的先进县。而这些钻天杨,便是文物一样的存在,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白杨树,我们村里叫钻天杨。每当我看见它的时候,心情总是莫名地复杂:敬畏、惊讶、好奇、神圣、肃穆、庄严。在村庄里,没有比它更高的树木了。它就像村庄的守护神一样,用高大的身躯,护卫着我们的村庄。我们的安宁与和平,好像是它恩赐的一样。

高大、粗壮、笔直的钻天杨,是不是茅盾笔下《白杨礼赞》中的白杨呢?这个答案是无解的,只有茅盾先生能够回答。小学时,读着茅盾先生火热的文字,我想象的翅膀便无边飞扬。我确定,它就是!

多少次,站在一株钻天杨树下,我都用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比划我长在钻天杨的什么位置上。但我从不敢用小刀划出一个划痕。我只敢在我家窑洞的墙壁上,用粉笔划一个记号。唔,我长这么高了,一个月,一年,我又长高了一丁点。我怎么敢把钻天杨作为我长个的参照物呢?

钻天杨,在我心目中,像是神一样的存在。听听它的名字,就让我委顿不堪了。在它面前,我是何等的渺小、脆弱。

钻天杨的树枝都很紧凑,它们好像商量好似的,一心只往高处生长,心无旁骛,所以树冠很小。每次仰望它时,就觉得它的树梢已经伸入到云彩中去了,伸进天幕之中了。它就像一根巨大的螺杆,把天空和大地联结在一起了。我的村庄,只有钻天杨这一种植物,给我以如此的联想。

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上,都是钻天杨创造的风景。没有父母的陪伴,天黑洞洞的,我背着书包就上学去了。街道两旁的钻天杨,给我以安全之感,给我以力量之感。我从来没有想过它扮演的角色,但它的确遮挡了我许多恐惧的想象。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和白桦树是如此相像,如亲兄弟一样。银白色的树皮,挺拔伟岸的身躯。不剥开树皮,真无法将它们区别开来。感觉中,钻天杨的树皮,像涂了一层粉,手一摸,哗啦啦会掉下一大堆白粉末;白桦树呢,像涂了一层白色的油漆,油腻腻的,无论你用手再抠,也抠不下一丁点的粉末。尤其是白桦树上会有一只只眼睛,有不同的表情,而白杨树没有。遗憾的是,在老家,我的童年青年时代,没有见过白桦树。中年以后,才在东北见过白桦树,第一次见,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

钻天杨留给我美好的记忆之一,就是在童年的时候,一到夏天的黄昏,我会在它的身上摸到很多蝉。我很惊奇,蝉蛹从土里爬出来,爬到钻天杨的树干上,那么光滑细腻的树皮,它竟然能牢牢地抓住,太不可思议了。在我看来,钻天杨的树皮,像玻璃一样光滑,蝉蛹能抓得那么牢,真是了不起。

知识、阅历、世面,是人最宝贵的财富吧。从我的小学以西,种植的也是一种杨树,被称为加拿大白杨,我很不喜欢,觉得十分丑陋,树皮上尽是裂开的口子,呈灰褐色。我喜欢的钻天杨,好像是从意大利引进的。这些粗浅的知识,是否科学准确,不得而知,还需要专家的意见。

我一直想搞明白的是,钻天杨是世界上最高的树吗?

人到中年以后,怀疑一切是人的通病。书本上的,科普上的,都不大相信,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像那句很朴素的名言一样:你想知道梨子的味道,最好自己亲口尝尝。引用的原话不一定对,但大意如此。所以,我一直想用眼睛看到。

后来,我终于在国外看到了(其实国内也有)。我虽然有恐高症,但竟然神奇地坐了一回缆车,从高高的山顶上滑过。我之所以没有恐惧,是因为杉木太高大了,几十米高,缆车就从杉木的树梢上滑过。假若缆车掉下去,我会落在杉木的树梢上,完全有机会脱离危险。茂密而又高大的杉木,填平了缆车和山谷间垂直的距离。所以,我心里很平静,没有一丝慌乱和畏惧的感觉。

此时,我才明白,杉木比钻天杨更高大。

我不知道,钻天杨是否在我的血液中留下了什么,我在人生中,是否有挺拔的一面。但我想,我固执的追求,对大自然痴情的爱,以及对一些人和事不妥协的态度,隐隐中是受了钻天杨的影响的。特别是独立的思考与精神上的孤傲。大自然是有生命的,是有灵魂的,是有内在精神的。

故乡的小河桥、街道、钻天杨,都已经消失了,但他们鲜活在我的记忆中。我很喜欢一句话:爱是万物之心。有爱在,一切都不会消亡。这个世界所有的生机勃勃的生命,都是爱的产物。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