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期,于现代中国而言,真是一个狂飙突进的年代!人们心中那些因贫穷而生的苦闷、失意、抗争和才华,就像地下积聚了很久的岩浆,突然找到一个突破口,猛然间铺天盖地喷发出来,在碧空中炸开无数绚丽的花朵,成就了无数传奇。
中国的改革开放是这样开始的,中国的当代文学创作也是这样开始的。1983年12月,《广西文学》和《金田》杂志召开了玉林作者笔会,会期长达8天,参加笔会的有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的吴三才和杨克,有《广西文学》编辑李竑,有来自玉林地区8个县市的数十位作者。玉林是当时广西文学创作的重镇,来会者竟然多达50多人,其中有广西农民作家三杰的黄飞卿、莫之棪和钟扬莆,还有玉林当地活跃着的中青年作者,可谓囊括了玉林的一时才俊。当时全国上下群情踊跃,大家热情高涨,欢欣鼓舞,充分肯定了玉林地区的文学创作成绩,肯定了《金田》杂志在繁荣当地创作的突出贡献。
从那次笔会开始,我认识了金果和一批青年作者,当时我在《金田》杂志忝列编辑之职,参加会议青年组活动,此前曾刊发过许多人的作品,但与金果等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在大会上,广西作协的吴三才、《广西文学》的李竑等同志先后讲课,让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楞头青开始认识到历史进程的艰难、文学的责任和写作的复杂多面性。
其实,我和金果接触并不多,她那娴静朴实的外表之下,似乎隐藏着深沉的生活历练,但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此后,她在《金田》上发表了一些作品,我们还有过一些接触,只是一直没有更多的深谈。直到多年之后,她从南宁给我来电话,想请我为她的一本书写序,当时我已调到贵港日报社工作,终日应付于各种烦心之事,加上对她了解得实在不多,没敢贸然答应,只好婉言回绝。
日前,金果再次请我作序,还把她的书稿在网络上提前发了过来。阅读之下,她的过往逐一展现在我眼前,让我看到了一个青春女子的成长历程。15岁至30岁,一段多么美好的年华啊,就像田里的一把秧苗,扎根、散叶、分蘖、开花、结穗,头上的烈日风雨,根本不能阻挡她热烈地生长,经年累月,她终于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原来,金果是个不认命的倔强女子,因为家庭成分是地主,尽管她父亲是战争年代走来的老革命,但在青春期里,她仍然无法一开始就如愿以偿。她要读高中、要参加篮球队、要参加文艺队、要入团、要学开拖拉机等等正当的愿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硬地挡住了。最后,只是由于她出众的才华、不屈的个性和顽强的争取,难题才又一一化解,使她成为了那个年代里的佼佼者。特别幸运的是,她在那年代里,都碰到了对的人,她发自内心地在《遇到伯乐》文中感激他们:“这世间事,一切都可以理喻。一个怎样的时代,就有怎样的人和事,无法挣扎,无法抑制,也不能超脱。但是,在时代潮流的河床里,也会有些人和事,逆着时代河道的夹缝奔腾流淌。伯乐就是如此。”
她的多才多艺,并非源于自藏诸艺的书香门第,而是源于她自己的喜欢和好学。她为了学小提琴,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41元,就不惜全部拿出来,还倒贴进一元钱,骑单车到40公里外的玉林城,买回了那把自己心仪已久的小提琴,尽管那时她还根本不懂拉琴,但她有决心有毅力去学好它。
即使像婚姻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也能独具慧眼,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毅然选择了自己的心中所爱,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将幸福留给自己,把迷样的猜测留给别人。
从金果身上,我们看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人的整整一代人生,即使人生有那么多的不堪,他们仍然有着自己顽强的追求,就像磐石下的一株小草,向大自然展现着自己的那抹生命的本真之色。作为同样上过两年制农村初、高中,也曾因出身被拒入团、参加过学校文艺队、参加过学农劳动、拥有过青春文学梦的我,与金果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读完她的书稿,我再也无法拒绝为她作序。即使她的书不是文学的鸿篇巨制、珠玉文章,但作为同一时代的印记,她在自己退休之年将成长的心路历程和盘托出,展现于午后静静的阳光之下,任人观赏,给后人以思考、启迪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