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摸模糊糊令人捉摸不遇,我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指挥音乐演出,所有人的脸都看不清。
音乐家,这不是我的梦想么?啊。这是十几年以后吗,我的梦想实现了吗?我很高兴地这样想着。
演出完毕,我坐到了一家饭店的餐椅上开始吃饭。我正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句轻语:“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坐在你的对面吗?”
我伴着些疑惑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别人已经将其他位置占得满满当当了,而我面前却还有一个空位。“这是人之常情。”我心想。于是我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一位老妇人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随着她缓缓坐下,我渐渐地看清了她的脸,我不由得愣住了。嘴中的咀嚼也停了下来。是因为我能看清她的脸却不能看清其他人的脸而感到奇怪么?不是的,是因为这张是曾令我怀念过无数次的脸啊!
这张脸,这张充满慈祥可敬的脸;这张我熟悉无比的脸啊–––我读初中时的班主任,杨老师!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请问,请问您是杨老师么?”老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头上花白的头发也随之颤动着,她对我说:“你是我以前的学生吧?”我有些激动,立刻向她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学校和班级。
她仔细地听着,一副思索着什么的样子。随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我的一颗心也越揪越紧,夹杂了几丝急切,期待和害怕。终于她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惋惜对我说:“我已经记不清你了。
我看着她被岁月侵蚀的那张脸,似乎每个角落——眼角额头、眉间、皱纹……都藏了一点点记忆,一点点时光。这些一点点拼凑出我的整个初中三年,这张脸也藏了我对它凝望三年的目光，可是它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因为它的分量太轻,所以和烟尘一起随着风消逝掉了吗?
我的心忽的沉了一下——面对这张脸,面对这个利刃般剖开我的答案,我只剩一种无力感,空虚感。我仿佛漂浮于深海,伸出乎挣扎拼了命地向上游,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窒息和恐惧。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让我慌忙地想去寻找,急切地盼它归来却看到眼前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我联系了初二时的同学,我问他们,你们还记得我们以前的班主任杨老师么?每个人都说当然记得。我很高兴,我问杨老师她还记得他们吗,她却又摇头了,这令我感到惆怅。
怀着这一份悲凉的心情,我请杨老师再为我们上一堂课。
坐在初二时的教室里,这里已焕然一新了。十几年前,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等着老师来上课;可十几年后却只剩下了万千感慨和悲凉!
其他的同学们不禁也有些伤感,不少同学低低地抽泣起来,眼中泪花闪烁。是啊,这就是时间!它带来希望,又掩埋过往;它带走黑暗,又唤醒另一个困难。
杨老师坐在进台上,虽然她已经不记得我们,可此时应该也同样怀了一颗感激的心与我们共同跳动着吧。她站起来,示意她准备上课了。忽然她低下头捂着嘴,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提笔在白板上缓缓地写下了我们熟悉的数学知识。她的字迹变了一些,可我们仍然能看得出来那就是和我们度过了三年的字迹。
她讲课的声音已不如以前宏亮了,缓缓地却带了几分深沉,她的嗓子果真哑了!想到她以前总是半开玩笑地和我们抱怨:“今天教你们上课又让我吐了三升考血了,哎呀!”是啊!我不该的,我不该让您为我多操了一份心的,我此时是多么的后悔啊!
我看向她那瘦弱的身躯,风将她那花白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的手随着笔在白板上下起伏而轻轻地颤抖着。脸上有些皱纹,可却是一副认真的神情,眉间也夹杂了几丝银白,像轻轻的雪落在了上面。
她还是想不起来。我的内心装满了惋惜和愧意,我想让她想起我,可我又何德何能让她想起我呢?她从教几十年,不知教过了多少的学生呢!而我只是这些学生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罢了,我有什么资格能让她记住我呢?
刚刚想到这些感情深处,我却忽地睁开眼,心脏从平静变得剧烈跳动起来。清醒过后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立刻涌上了心头,可刚才那梦中的愧疚和惋惜之感仍在心里回荡,久久不能消失。我的眼泪不知何时竟已悄然落下。我抹了一下又一下,双手竟也渐渐被这泪水染得湿润了!可眼泪却仍不受控制,一滴滴,一行行地沿着脸颊落下来。
我是为什么而流泪呢?那梦中的愧悔吗?那梦醒的侥幸吗?我不知道,可你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么?是啊,杨老师还没有忘记我,今天我还能见到她,和她一起上课啊!啊,我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般,怀着急切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希望见到她!
有句俗语说得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如果昨天白天时你问我,我最喜爱的人是谁?可能我绝对想不到向你回答:“我的班主任,杨老师。”可若是现在,我想到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她的名字。因为这个梦。它告诉了我杨老师的价值!它要我珍惜她;它要我记住她一辈子!
杨老师,我不愿忘却您,也请您不要忘却我。您无须记住我的姓名,只愿您记住,曾有位学生怀着一份愧悔的心情,将您的一切深深地铭记于心里了!
贵港市塘区石卡二中181班陆欣怡
（中学组 二等奖）